怪人陈宗泽(2/2)

    出了校门,走过几个街口,穿过水果摊、菜市场、奶茶店,龙兰心提了两杯柠檬茶。她戳了一杯自己喝了,另一杯挂在手里。
    付星衡伸出手:“我的呢?”
    龙兰心嘬了一口冰凉甜茶,面带微笑:“这是我给老同学的。”
    付星衡:“谢谢。”
    他靠过来。
    另外那杯饮料就被他像是控她手机那样轻易抽走了。
    龙兰心:“?”
    二人按照导航来到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区,在写满水道疏通电器维修和借贷广告的楼道里,龙兰心叩门。
    咚咚咚。
    没人理。
    确认一遍地址又抬头确认门牌号,没错,贴到门上,隐约听见似乎是陈宗泽激烈说话的声音,于是放开手脚和嗓门吼。
    砰砰砰!
    “陈宗泽!开门!我是龙兰心!”
    里面说话声音消失,很快,门拉开一条小口子,露出一张像鬼一样憔悴下塌的脸。
    “……”
    看了看她,又看见旁边的付星衡。
    砰——
    门又关上了。
    ?
    龙兰心切换成手脚并用揍门的狂暴形态。
    “陈宗泽!给老娘开门!”
    砰砰砰!
    “陈——宗——泽——”
    砰!砰!砰!
    门又愤怒地拉开,鬼嗓子沙哑,说:“别吵!”
    龙兰心笑得谄媚:“就算旁边这人抢了你的冰红茶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柠檬茶。”付星衡一边喝一边纠正。
    陈宗泽抬起眼皮瞅了瞅付星衡,又垂下对着龙兰心:“真想不到你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这种人”是哪种人,付星衡想分辩说话,龙兰心向右前一步挡住他,还是笑:“光头派他当我跟屁虫,没办法,甩都甩不掉。他确实是‘那种人’。”
    “这种人”到底是“哪种人”,付星衡喝了两大口饮料忍下了。
    而陈宗泽一脸鄙夷,“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在个屁!”
    “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光头的走狗,难怪成绩掉这么快。”他语气一变,数出新的罪名。
    这是在点她“龙书记”的头衔呢。她一副被戳到痛处的破防:“又不是我惹的你,骂我干嘛!”
    “我对这个学校太失望了!”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门又要合上,愤怒的气势扇出风流掀在龙兰心的脸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付星衡眼睁睁看着,有一只手,像个神勇的敢死队,飞速横进要消失的门缝中间,橡皮泥一样地在门框上变了形。
    “龙兰心!”
    晚了,他拦截不及。
    “唔——”一声吃痛的闷哼代替摔门的声音。
    最终,门没合上,饮料飞溅,龙兰心像个冻死的猫一样蜷缩着跪在地上。
    到底是输给了敢死队,陈宗泽让门大开,腿像个扫把一样在地上扫出一条小路,迎着二人坐到两把椅子上,便慌慌张张去房间里找药。
    顾不及此刻这客厅超出寻常的混乱,付星衡捏着龙兰心的手腕研究,看着那扁掉的手背和掌心破皮渗血,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去医院。”
    龙兰心原本脑袋和手肘撑在膝盖上痛得龇牙咧嘴,忽然抓下他的手机,头一抬,着急一喊,“不要。”
    水灵灵的眼泪掉下两大颗。
    “管他呀……”她皱眉,声音压低,目光看去房间里的陈宗泽,示意那人才是重点。
    认真打量他人的关怀神情和泛湿沾珠的长长睫毛实在不相匹配。
    “……”
    付星衡移开视线,环视一圈环境,纸箱衣物外卖袋子随地堆放,泛黄粘腻充满碎屑的地板,刚刚陈宗泽不扫那两脚还真没有下脚的地方,饶是修养极好如他也忍不住在人前皱了皱眉。
    再加上陈宗泽的神态种种,很不对劲。
    物品散落到地面的声音中,怪人在房间里哀嚎,“没有药!找不到!”
    龙兰心疼得脑门发汗,直起脖子大喊:“没关系,你先出来!”
    付星衡默默地把地图软件切换成外卖软件,输入跌打损伤。
    陈宗泽一出来,龙兰心和付星衡突然觉得还是该去趟医院,这人眼球浑浊、皮肤蜡黄、头发像蒲公英乱糟糟,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要倒下。
    他知道他们的表情什么意思,一边收拾桌子上录视频的设备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肝肾衰弱。我一个人拿你们这些官商特权子弟没什么办法,可网上还是有能相信我的人的。世道不再,通过非常规手段获得的正义也是正义。”
    龙兰心没认真听,看着这一圈乱糟糟:“你怎么一个人住?”
    他和她一样,初中离这很远。很明显,这是一间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的人租的房子。
    陈宗泽:“还有我姐。”
    “姐姐呢?”
    “和男朋友回老家谈亲了。”
    “你自己住了多久?”
    “一周。”
    龙兰心瞪大眼睛:“你完全不收拾的吗?!这么点时间家被你搞成这样!”
    陈宗泽梗起脖子,一点也不惭愧:“我要学习,没空。”
    付星衡听了笑了:“那你翘课这几天,得落下多少进度。”
    陈宗泽脸色变了:“你闭嘴!要不是龙兰心,我都不想让你进我家!”
    龙兰心脚尖碰了碰付星衡,举起受伤的右手,抢话:“很痛哦,更学不了习了,你怎么赔我?”
    陈宗泽突然别扭起来,不敢直视她,又很明显地用余光瞅:“反正你又是追男生又是当书记的,成绩掉得第一页都找不到了。学也是白学。”
    一副已经沦落到完全不堪入目的口气。
    付星衡:“我没答应她。”
    龙兰心大叫:“放屁!你们两个都放屁!老娘入学考全市第一!全是我的手下败将!”
    陈宗泽弯下手指头数出高中以来他成绩排名高过她的次数来反驳。
    龙兰心骂他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陈宗泽回骂她鲍鱼入肆,臭得庸俗。
    龙兰心用陋室铭嘲笑他。
    陈宗泽说他看不起一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龙兰心,他要离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学校,做好了退学的准备。
    “还有我被下毒这件事,没完!”
    龙兰心:“哪真有人会那么坏……”
    付星衡思忖:“……有没有可能是你吃错什么?”
    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说辞,陈宗泽突然崩溃一般地大叫“滚啊滚啊”,抓起桌上手边的小物件刷啦刷啦地朝二人砸过去。
    付星衡手臂一拦,飞出来的东西接在手里,虚虚护着龙兰心。
    龙兰心高举自己伤手在陈宗泽眼前猛晃,提醒他冷静。
    陈宗泽看着那已经肿胀发红的手,到底还是愧疚代替了发疯。
    同时龙兰心看见了付星衡接过的东西,白色的,里面是药片,刷拉刷拉作响的,小药瓶。
    她单手攀着他手臂,摘下那瓶子,研究起上面的标签来,“失眠?”
    陈宗泽撇嘴:“晚上睡不好吃的。”
    “医生开的?”
    “我姐给的,褪黑素一类。”
    龙兰心打开瓶子仔细看,“你吃了很多吗?”
    陈宗泽不解:“我,每天都睡不好,挺管用。”
    一枚淡蓝色的上面印有“NPS-275”的药片举在三人面前。
    “这不是安眠药,这是痛经药。”
    龙兰心异常笃定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