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您可以当我的主人吗?

    Polly生日会的包间位于“云顶壹号”,一家新晋的黑珍珠二钻餐厅,坐落在一栋顶级写字楼高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正是S市最繁华的CBD夜景,放眼望去ESSI所在的办公大楼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
    林月和Polly是配合默契的“班搭子”,但走出公司,她们的生活轨迹实则鲜有交集。Polly高中起便在美国就读,身边围绕的多是背景相似的富二代朋友,价值观里烙印着“及时行乐”的洒脱。若不是同在这家公司,林月或许很难有机会走进Polly的社交圈。
    也正因如此,林月对这次聚会格外重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Polly工作以外的朋友,第一次真正踏入对方的生活。
    林月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云顶壹号”那扇厚重的包间门。
    温润的光线、慵懒的爵士乐将她包裹。包间内的景象比她想象的更为精致奢华,餐桌长桌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轻易地捕捉到了被众人簇拥在中心、正举着酒杯笑得开怀的Polly。Polly今天穿了一身亮眼的粉色套装,像一朵娇艳的玫瑰。
    “月月!这里!”Polly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刻热情地朝她挥手,声音里带着微醺的欢快。
    林月被招呼坐在Polly对面靠左的位置,显得有些拘谨。
    Polly旁边的男生正细心地为她将鹅肝酱抹在烤面包上。Polly的男朋友是典型的顾家男,板正、讲究,他们从美国留学起就是一对,虽然还没结婚,却像老夫老妻一样有着彼此才懂的默契。
    “月月,快尝尝这个”Polly热情地招呼着,又转向另一边,“敏儿,你俩去北海道滑雪的行程定好了没?”
    名叫敏儿的女孩,一身名牌休闲装,笑着靠向身边气质沉稳的男友:“让他定啦,他说只要我不从缆车上掉下去,今年雪季的装备他全包了。”她身旁的男友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引来一桌人善意的起哄。
    林月也跟着弯起嘴角,小心地切下一小块和牛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中,慢慢把自己别扭的苦涩也吞了进去——
    原来她这个年纪正常的男女关系是这样的,原来男孩子应该这样对自己的女朋友。
    林月脑中忍不住闪回见面会上的点点滴滴。自己老是喜欢一些虚幻的人,在现实中无法靠近,而自己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无人能救赎。
    游戏环节很快开始,是时下流行的“我有你没有”。
    气氛热烈地轮到林月,她卡壳了。环顾四周,别人伸出的手指代表着“环球旅行奇闻”、“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的似乎只有“我……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
    Polly笑着打圆场,亲自给她斟了满满一杯香槟:“好啦好啦,月月自罚一杯吧!”
    林月接过那杯酒,当做缓解此刻尴尬的解药,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游戏在笑闹中继续,林月也懒得再费劲想如何赢了游戏,轮到自己的时候,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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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lly,不用麻烦你送我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林月强撑着最后的笑意,决定要提前走了。
    林月几乎不怎么喝酒,听说不同性格的人醉酒后表现各异,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喝醉的表现是想哭。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迎面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站在路边,她本想叫车回家,但手指悬在打车软件的界面上,迟迟没有按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街道,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关闭了打车软件,收起了手机。
    脚步有些虚浮,朝着公司大楼的方向走去。此刻,那里冰冷的理性和秩序,远比那个所谓的“家”更能给她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到那个被恶魔窥探的出租屋后,白天建立的勇气又会慢慢消解,又会开始恐惧和自我伤害。
    从这家餐厅到公司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林月却因为醉意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凭着潜意识走到公司楼下,节日夜晚的大堂空旷而安静。
    刷卡,进入大楼。电梯匀速上升。林月在轿厢内摇头晃脑,脚步不稳,思绪漂浮:
    如果我彻夜待在公司,明天被看到会不会很奇怪....没事啊,我就辞职呗,然后自己躲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嗯.......
    “叮——”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一片漆黑。
    预想中的、熟悉的办公区轮廓完全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远处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死寂像潮水淹没了她,让林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她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却怎么也找不到。
    算了,在工位打开桌灯吧。
    林月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工位的方向挪去。
    就在她快要被这片纯粹的黑暗吞噬时,自己工位背后透出一线暖光。
    是Kris的办公室?怎么就他办公室不关灯,忘记关了吗?
    林月踉跄着走近,键盘敲击声和远程会议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
    Kris在?
    他怎么在?他竟然在?!
    惊讶混合着这些天的委屈,以及.....一丝隐秘的安心,猛地冲上心头。鼻尖一酸,视线瞬间又模糊了。
    她几乎是跌坐到自己工位前,摸索着找到了那盏小小的台灯,“咔哒”一声拧亮了开关。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她微乱的头发、潮红未褪的脸颊。
    酒精的后劲和情绪的剧烈颠簸让她浑身脱力。她只是无力地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侧着头,脸颊贴着桌面。
    Kris就在自己身后,即便他现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林月闭起眼睛幻想kris发现自己的时候,用平时带着管教的口吻和自己说话,那个总是带着强大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的男人,此刻却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存在。
    委屈、难堪、孤独……所有情绪如同找到了泄洪的闸口,汹涌而出。忍不住夹起双腿,“嗯....啊....”像被淋湿的小狗,等待主人开门发现自己。
    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桌面。蜷缩在自己熟悉的角落,卑微地、却又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凝视着那片唯一的光源。
    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办公室里传来极轻微的、规律的键盘敲击声。嗒…嗒…嗒…像一种安抚,一种无言的陪伴。
    她就这样趴着,一动不动。
    她在等。等那扇门打开,等那束光里的人发现她,发现这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
    不知过了多久,键盘的声音停了。
    林月的耳朵瞬间收紧,心跳在安静的空气里被无限放大。
    脚步声响起,稳而轻,向她的方向靠近。
    “林月?”
    是  Kris  的声音,低沉、略带不确定。
    下一秒,台灯的光被一只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得更亮,照亮了她狼狈的模样——散乱的发丝、脸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指紧紧攥着桌边,像是被抓住做坏事的孩子。
    Kris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缓缓蹲下,与她平视。
    “你喝酒了?”他语气带着严肃和不悦,却像催情剂,让林月难以抑制地想,此刻她是被在意的...
    林月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哑声“嗯”了一下。
    “为什么一个人跑来公司?”
    Kris伸手,把她额前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轻轻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你发烧了吗?”
    林月摇摇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像堵住一样,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林月卑劣地想,如果这个时候kris能把自己敲晕带走就好了,至少这样自己不用一个人面对处理不好的情绪。
    Kris叹了口气,站起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
    外套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和他冷冽气息,在此刻无声地构建了林月的安全屋。
    林月闭上眼侧脸摩挲着kris的西装外套,嘴里呢喃着:“kris先生,kris大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今晚您可以当我的主人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主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Kris绷紧了一瞬,一种被瞬间点燃的、深藏的渴望猝不及防地被翻涌而上。
    她醉了。她在哭。她在向我祈求庇护和…归属。
    这个念头带着滚烫的力度撞进他的脑海,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他看着她毫无防备、全然依赖的姿态,一种强烈的、给予她安全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手给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磁性。
    林月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酒精让她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她迟疑地、颤抖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中。
    在他的指尖合拢,完全包裹住她手的瞬间,林月感觉到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电流从相触的皮肤窜遍全身。
    他微微用力,稳当地将她从椅子上带起来。她的身体因醉意和脱力而摇晃了一下,立刻被他另一只及时扶在她腰侧的手稳稳固定住。
    “站稳。”他低声指令,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让她适应这种被完全引导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