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源,无所不能的存在,既是一切,又是虚无,是奇迹,也是灾难,我能实现所有期待。”
    “所以——老乡老乡,你看我像个什么?”
    ……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的存在啊。
    费奥多尔心中涌起一阵不合时宜的轻快。疑惑被解开,脑海中关于世界的认知增添了一块新的拼图,求知欲被满足,如同萎蔫的树木吸取甘泉。面对着超出常理的未知存在,身体出于恐惧本能在微微颤抖,但同时有一股激情如火山爆发般在心脏处喷涌而出。
    像是从长时间的潜水中探出水面,费奥多尔看到世界在他面前展开了另一层可能。过去,这种可能性只在似真似假的教典与传说中出现。
    “……你是神。”少年的眼睛里亮起奇异的火光。
    “是没有喜好偏见的、被人塑造的神。”
    此刻,由他塑造的新神定定地注视着费奥多尔,在这个没有时间存在的世界罅隙里,费奥多尔只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剧烈跳动。有什么无法用肉眼看见、但他确信察觉到了的丝线从周围的空间中延伸过来,缠绕在漂浮着的毛绒绒的新神身上,它黄绿色的圆眼睛倒映着他:
    “你真傲慢!”
    新神的语气里充满赞叹的惊异。
    “继续在你的路上走下去吧。”
    时间开始流动,只有经历过这种绝对的静止后才能听见的声音传进耳朵,玻璃球一样明亮的太阳运行时发出轰鸣,掩埋在木质车轮和石子的撞击声中。
    从彼岸收回所有身体的我长出了一口气。
    赶上了,没被排斥出去!
    我看向不仅给我提供异能还给了我口封的少年,扑到他腿上大喊:“好人!好朋友!!”
    “嗯。”费奥多尔轻轻应了一声,他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脸颊上一点残留的红晕证明刚才的心绪激荡。少年转头看向马车外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两个人。
    “他们听不见的啦。”我走出去,伸出爪子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抓了抓——我的爪子穿过了他们的身体,“‘被人塑造的神’,现在还活着的人里,没有人见过,对吧。”
    “所以我也不能真实存在于人们眼前。”
    费奥多尔的表情毫不意外。他浅淡的笑容真实了一些:“这样就好。”
    他看起来完全不打算问为什么我能碰到他。
    我吸收了他绝大部分的异能,但并没有完成以前那种“夺舍”,而是以他给我的定义留在现世里。他是我这条大船的锚,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现在是一体的。
    但是这种原因嘛……他不问,我不说。说出来好没面子啊!
    就让一千年前信教的人类自己脑补去吧!
    我漂浮起来落到费奥多尔头上,揣手。
    以前我也经常让朋友们带着走——只有体验过以后才会明白为什么猫喜欢坐扫地机器人——现在能那么快找到一个新的人形支架真是幸运!
    道路尽头渐渐能看见城墙的影子,马车晃晃悠悠前进,我期待起来。
    第67章 神的牧羊人
    期待,落空了。
    “啊啊啊啊好无聊!!”我哀嚎着在桌子上打滚,“就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吗,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虽然费奥多尔所在的城镇在这个时代也能算发达的大城市了,但它终究是坐落于山地的一千年前的新兴城市,在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我就逛遍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而我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要半年了!
    小说里写的都是假的!穿越以后既没有几十个大帅哥围着我转,少了一千年人工选育的农作物也不好吃!经历过现代社会高度娱乐化的繁华后,那些穿越小说女主们来到生产力落后的一千年前怎么能习惯的?!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她们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但我不行!!
    账簿被耍无赖的兔狲霸道地遮住,坐在桌前的费奥多尔深深吸气。
    “……要玩纸牌吗?”脸色苍白的美少年耐心问。也许是人类的身躯难以维持如此顶尖的大脑的消耗,费奥多尔总是一副随时会病倒的样子。
    “不要!”我仰躺着看他,“我们两个都会算牌,最后只会变成运气决定输赢,我已经玩腻了!”
    “如果你愿意对规则进行一些改进,允许计谋存在的话,会好玩很多。”
    “不要!拒绝!!我不玩!!!”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为什么每次我来到新地方,总会遇到一个心眼子巨多的人?和这些诡计多端的蜂窝煤玩游戏完全体会不到获胜的快/感啊!
    愤怒的我选择严格制定游戏规则,对这些挂精进行高维打击!
    可惜费奥多尔活在一千年前,不然我一定要把他介绍给乱步和太宰,让他们三个斗地主去吧!
    “那就不玩了。”病弱美少年温声敷衍,他像突然想起什么般微微睁大眼睛,“对了,我记得我有一个玩偶装在盒子里,半夜总是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什么什么?”躺尸的兔狲弹起半截身体。
    “据说是巫毒玩偶。”
    兔狲站起来:“你为什么买这个?”
    桌面不再被遮挡,费奥多尔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说:“好奇。”
    “你这种行为会被教会当成异教徒抓走烧死哦。”兔狲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让我来帮你处理掉吧——放在哪里?”
    “好像是在床底下。”
    “……”
    “没有啊。”沾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兔狲从床底下爬出来,“啪啪”抖毛,床底的灰尘全部落在地上。
    “请您不要把我的房间弄脏。”费奥多尔没回头,他扫了一眼账目,随即在另一张纸上落笔,“我记错了,在橱柜里。”
    “你真的会记错吗?”兔狲将信将疑,地板上的灰尘自发移动进垃圾桶。兔狲悬浮在橱柜前,这次它没自己钻进去,橱柜自动打开,里面的物件一个个漂浮出来。
    “找到了!”我惊喜地看向那个棕黑色的盒子,盒子上用动物血绘着古朴的符文,“看上去好有感觉!”
    我搓搓爪,期待地打开——
    一个,干瘪的……草根?如果那一块包裹着它的小破布算是衣服的话,这勉强能算一个娃娃。
    我用爪尖捏起巫毒娃娃:“……就这?”
    做完所有事情的美少年整理好书桌,他看向兔狲,毫不心虚:“没错。”
    费奥多尔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他接过草根,语气坦然:“这是我小时候买的,一直放在橱柜最底下——正好这次清理掉。”
    “你骗我?这个东西根本没有魔法效力,不可能发声。”
    “我从不说谎,我可是主的牧羊人。”费奥多尔手上微微用力,干燥的植物折断露出里面死掉的虫子,他恍然,“啊,原来之前听到的是虫咬的声音。”
    他把草根连带盒子一起丢进垃圾桶,还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那么轻的声音你也能听见?”我怀疑问,扑到他头上扯他的头发,“你就是在消遣洒家!”
    “精神衰弱的人总是会听到更细微的声音。”费奥多尔按住我的爪子,“好了,我带你去教堂玩。”
    ……
    很难想象一个自认虔诚的教徒会把野生神明带进自家教堂……玩。
    我看向祭坛前跟着司祭有模有样主持仪式的少年,心情复杂。
    费奥多尔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即使是没学过的东西,只要给他一本教程,他就能自己看懂并举一反三——在发现我能变出一千年后的教材后,这个没有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少年已经兴致勃勃自学到了国中内容。
    费奥多尔,恐怖如斯!
    除了脑子聪明,他生活自理能力极强,也没有什么自杀小爱好,比起乱步和太宰,他简直是神用尺子量着塑造出来的完美人类!第一次和这样的天才相处,我居然有点不适应。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个健全版天才做搭档是一件多么快乐轻松的事!
    如果他出生在现代就好了!看向年纪轻轻就成为内定下任司祭的费奥多尔,我第一百七十一次遗憾想。
    穿着仪式礼袍的费奥多尔在高台上吟诵祝辞,他的声音像薄薄的雪落在空气中,空旷的教堂里此时坐满了教徒,人们注视着费奥多尔背后矗立的高大神像,让我错觉他们同时也在注视费奥多尔。
    阳光穿过彩窗落在费奥多尔身上,不同的色块像是把他切割开来又拼凑在一起,他微微垂首,阳光把他苍白的脸照得几乎透明。
    有教徒在轻声啜泣。
    仪式结束,费奥多尔在更衣室脱下长袍。他换上黑色的修士服,贴身的款式勾勒出少年细瘦的腰线。
    “还没结束吗?”我趴在他头顶问。
    “中世纪宗教仪式体验结束,接下来是社会学体验。”表情淡然的少年一本正经说着不符合时代背景的话,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本地导游,胸前的金属十字架长链反光,“今天会有很多人去忏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