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尔似乎还陷在高热里,对他的问话毫无回应,一双眼紧紧闭着,呼吸平缓。
    爱德华非常讨厌被无视,他根本不理会阿尔是不是在生病,他的手离开阿尔的下巴,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用窒息逼迫阿尔醒来。
    这一招仍然很有效,没过多久,求生的欲望就使阿尔不得不开始尝试掰开爱德华的手指。那点聊胜于无的力道,让爱德华不屑地嗤笑一声。他松开了她的喉咙,饶有兴致地欣赏阿尔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呼吸的狼狈模样。
    别睡了,贱种,以后你就要在海底里长眠了。趁着还没进海里,少睡点觉吧!
    阿尔撑起身子,此刻她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她勉强坐起身,竭力跟爱德华拉开一些距离。说实话,尽管阿尔的脸也肿了,但每每看到爱德华这张更惨不忍睹的脸,她总是很想笑。
    她想,莉塔一定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我做出的事的确无法被原谅。阿尔垂下眼眸,声音里满是痛苦,您已经足够大度了。如果我是您,我绝对会立刻处死我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但是
    她苦笑一声,莉塔对我实在是掏心掏肺我也没办法辜负她。大副,您和她都对我有恩情,我您还是杀了我吧!
    恩情?!那条臭鱼对你能有什么恩情?
    爱德华气得抓住阿尔的衣领,阿尔被迫离他肿胀青紫更近了,她特别想说莉塔把他打成这样,对她就算是一种恩情。
    阿尔故意吞吞吐吐,目光闪烁:
    她莉塔她
    雀斑!爱德华灵光一闪,语气急迫地追问:
    你脸上的雀斑,是不是因为那条该死的鱼?它怎么把你的雀斑变没的?它会魔法?还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越想越觉得可能,但爱德华越想越不知道人鱼到底跟阿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呼吸急促,爱德华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发现一个关于人鱼的惊天秘密。
    那帮表里不一的怪物很可能不仅仅只有美貌,或许它们也能把自己的美貌带给别人。
    而爱德华向来对自己的英俊非常骄傲,所以眼下被那条人鱼害得无法露脸见人,他相当介怀。要是确定了人鱼真能让他的英俊更上一层,就算要把人鱼剥皮拆骨,爱德华也很乐意干,甚至这对他而言,这无疑还是个解气的好机会。
    怎么我不不不,怎么会是因为莉塔呢?阿尔语无伦次起来,她显得极为慌乱,还想要把衣领从爱德华的手中解救出来。
    你想好了,贱种。
    爱德华的声音冰冷而满是威胁,和过去打开水晶罐子、送阿尔饼干糖果时的语气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他把阿尔的衣领拽得更紧,阿尔的呼吸有些困难。
    你到底还想不想活着?嘘,先别回答我。你自己慢慢想,那个长着鱼尾巴的,它可是怪物,根本不是个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爱德华盯着阿尔的蓝眼睛,不放过她流露出的任何一丝情绪。虽然他现在极其憎恶这个害他出尽洋相的小子,但他不得不承认,阿尔的眼睛拥有着最迷人的蓝色。真可惜,杀了她以后,这种蓝色就没法看得到了。哪怕留下她的眼珠,也是白费功夫。
    它是个长着尖牙利爪的怪物,不仅流的血是冷的,也比人类冲动得多。你无论对一个人类女人做了什么,她一般不仅不会反抗,还会为你生儿育女,做饭洗衣。但是这个怪物爱德华笑得恶意森森。
    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它,有一天,这个怪物就会突然咬破你的喉咙,把你撕成碎片,一块一块地咽进肚子里。它根本不会后悔,不会悲伤,它还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对它而言,只是个消遣。
    莉塔她
    嘘,别说话,我还没说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怪物是生活在海里的。阿尔,你长的是肺,不是腮,你要怎么和这个怪物在一起?是它抱着你的尸体?还是你抱着鱼干?
    他说得越多,眼睛越亮。阿尔看着他,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她怀疑爱德华已经先把他自己说动了。
    别跟我说什么浴池!你自己可也是看到了,那个怪物到底有多凶。你敢把一条鲨鱼养在池子里吗?哼,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你迟早还是会被发狂的它咬死。
    说来说去,爱德华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阿尔如果选择和莉塔在一起,就是死路一条,而要是愿意配合他,或许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且不说阿尔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恐惧,只说爱德华说的这一番话,他只是隐晦地表达了会放她一马,但是完全没有明确地提及。阿尔很了解爱德华,她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在他手里不会有活着的可能。
    到时候无非是在死得难看和死得没那么难看之间抉择。
    爱德华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逐渐蓄满了眼泪,那两泓蓝色愈发动人,他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脖颈,手下满含威胁意味地用力:
    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大副。她异常艰难地开了口,身子微微地颤抖,我跟莉塔发过毒誓,如果您一定要我说,能不能只让我告诉您一个人。
    阿尔在一个人上加了很重的语气,爱德华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卧房里的那个人还没有滚出去。这时阿尔才有点可惜爱德华的脸被莉塔打肿了,不然她此刻一定能欣赏到爱德华非常精彩的神情。
    他把阿尔推搡到地上,阿尔顺势在柔软的地毯上躺倒,阖上眼睛,她细细听着爱德华拖鞋上的金珠又碰撞在一起。爱德华怒不可遏地奔向卧房,他把门摔得很响,接着便朝着卧房里的人一顿连打带骂,那人哭泣着向他求饶,却反而招来了更疯狂的打骂。
    莉塔会对她这样做吗?阿尔觉得不会。
    她还记得莉塔见到自己淤青时的神情,那条人鱼珍惜她的一切。在阿尔的面前,莉塔的利爪尖牙从来不是武器,也不是威胁或者警告,它们只是她们嬉闹时的调剂品。
    是否会施暴根本与种族无关,现下在卧房里对人大打出手的爱德华才应该是怪物,他真真切切地在残害一个人。而莉塔从来没有,她还为自己对阿尔的误伤愧疚了许久。
    卧房的门打开,尿骚味和艳俗的玫瑰香气混合着扑出来。阿尔把眼睛闭得更紧,她蜷着身子,感受着爱德华警告般地把那个人从她身边拖过去,那人一直在低低地啜泣,爱德华的脏话却是一句接着一句。最后,爱德华索性把那人踢到了舱室之外,还不忘厉声警告:
    再有下一回,我剥了你的皮,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爱德华处理过那人后,嫌恶地舀了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才来到阿尔身边。
    阿尔瑟缩着,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眼眶里蓄着的眼泪将落未落。爱德华明显对她的这种反应很满意,他高高在上地站着,趾高气昂地俯视阿尔。
    说吧,现在这个舱室里只有你和我了。阿尔,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他笑了笑,要是不明白也没关系,我很有办法让你明白。
    舱室里安静了片刻,阿尔抓着地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颇为吃力地开口:
    你们能抓到莉塔,其实是因为我。几年前,我的家里还没有败落的时候
    阿尔的言谈举止确实完全不像贫苦出身,但沦落到码头讨生活的人数不胜数,要让他们诉苦,随便挑个人都能说上三天三夜。爱德华没兴趣过问别人的苦难,所以他没对阿尔的身世上过心。就像这舱室里的所有好东西一样,爱德华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将它们得到。
    我的父亲包了一条海船带我出来庆生,但船开到一半,船员毫无征兆地内讧。我父亲被交战的船员们失手杀死,为了不走漏风声,霸占我父亲带到船上的钱财,那些人竟联合起来,把活着的我和死去的父亲一起丢进了海里。
    她低垂着眼,显出悲怆的神情,说到后面时,声音微微哽咽:
    那时我非常害怕,以为我就要和我的父亲一起死了。我当时根本不会游泳,呛了一肚子的海水,每一次挣扎我都在想,下一次我一定浮不上来了,下一次我绝对死定了
    所以那个怪物救了你?爱德华不耐烦地打断,你知道我想听什么,阿尔,说我想听的。
    阿尔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爱德华,道:
    是,莉塔救了我一命。在那之后,她还告诉了我人鱼真正的宝藏,是比金币和宝石珍贵无数倍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