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是啊,如果江斐不回去,一切终会恶化,却不会恶化的这么快。
    小兔牙咬开了一个口子,细细的血线自指尖留下。
    山主吞着口水走来,口中叨叨着“别浪费啊”。
    江斐撑着蛇尾,缓慢站直了身体。
    山主惊讶:“你还真能站起来?”
    “我前段时间就发现你身上缝合的地方居然全在融合。”
    除了能吃,江斐还是山主最满意的作品,祂找过世间无数物种的躯体,全都成功缝入了这个人类的身体。
    没有排斥,没有发烧。
    “虽然接上的躯体又被我吃了,但我怎么感觉,那些躯体也被你吃了一些呢?”
    抛开别的不说,山主确实挺有科研的精神。
    江斐安静的矗立,又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指节,指尖纤长,有四节指骨,指甲又尖又长。
    山主抓住了江斐的手,想将流下的血线以及手掌全部嚼碎吞下。
    嘴边,有腥臭的黏液流下。
    祂张着嘴毫无防备的咬下来,江斐的指尖,也在同一刻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疑?又进化了吗?”
    山主并没有重视,祂知道眼前人类的美味,也知道对方真的只是个和普通人一样不普通的人。
    山主没有抵挡,指尖划过,血肉横飞,他的脑袋就这么落到了地上,灵骅和小兔恨恨地冲上去,将之踩成烂泥。
    在受尽了人间极致的苦难和背叛后,江斐终于打破了普通人的魔咒。
    周边的一切全部暂停,只剩下那头小羊,静静的,用奇怪又痛苦的眼神看着他。
    忽而,羊脸开始溃烂,暴露的羊眼中流下血泪,一滴滴的滴落在土地上,打湿血块脏污凝聚的地面。
    江斐的耳旁,也在同一时刻传来了一阵类似旁白的声音。
    [你终于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现在,告诉我你后面的路。]
    他为救世而入世,但他要救的世界背叛了他。
    空间崩塌大半,羊羊堕出了真容。
    就像是诡物。
    但江斐心中没有惊恐,只余心痛。
    判角的血肉在溃烂消失,流下恶心的污浊痕迹,江斐抬起双手招了招,轻轻呼喊。
    “判角,过来我抱抱。”
    羊羊的腿骨断开了几处,长出乱七八糟的骨刺缝合,祂蹒跚着走向江斐,又将头埋进江斐的颈窝里,蹦出粘稠的痕迹。
    [哥哥。]
    [哥哥别哭。]
    [哥哥不痛。]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来时路
    [我去, 獬豸怎么发疯了?]
    [我的小斐斐虽然有点不讲道理,但也不至于没道理成这样吧?]
    现实,灵骅飞在空中, 有些跟不上发展节奏。
    晋升到s阶的钢铁诡物仰着地铁口脑袋长啸, 祂的身上,无数类似灵魂的头颅飞起, 尾端紧紧连在地铁肉身上, 发出同款的痛苦的呐喊。
    它们已被困在这里千年,饱受愤怒和悲凉的情绪浸染。
    有透明的宝石红液体自灵魂的眼角滑落, 低落在地发出碎珠一般的脆响。
    情绪不稳定基本就是内核不稳,它们的内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獬豸的核心,是当年被傅肖和灵骅塞进去的判角灵体。
    [我家判角都死了多少年了, 还能被刺激成这样?]
    [哎, 尊者, 你快出来,江斐到底对羊羊做了什么?]
    灵骅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问不到,江云蔓弯腰捡起一颗珠子, 皱着眉头看了许久。
    “是肉痕珠。”作古说。
    这东西,作古也只在古籍中看过:“食用后能大幅度稳定精神状态,适合精神系灵媒者战能力提升。”
    据说形成的方式十分变态,至于具体多变态书里没写, 作古也不知道。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 肉身焚毁的灵魂被禁锢千年,是极致的痛苦下才能衍生的东西。
    “成长于血肉伤痕的东西, 就算有好效果也要慎重。”江云蔓笑着将手中的东西扔回地上,并没有捡。
    “这世间的一切啊,冥冥中早已标好了价格,可不能只看到表面的好处。”
    “蔓姨果然厉害。”作古也没去捡,“哀嚎的灵魂怎么可能有精神的安宁,不过只是表面的安宁罢了。”
    就像肉痕珠的效果,也许短期看起来是稳定精神,可实际上是将炸弹掩埋在深处,一旦爆炸,天崩地裂。
    江云蔓才不管作古说了什么,神女眉心蹙着,神威显现:“滚,你个老不死跟着小辈叫什么?”
    呵斥并没有让作古退却,他凑近江云蔓,看向对方手心中的手镜上,正放着一身黑衣的阿依努。
    他找到了学生们。
    地铁口内自成世界,环境恶劣,危险重重,吃人在这里是家常便饭,跳脱出村落,一个个村镇不过是大小不一的养殖场。
    王大力的味道总是会吸引来奇怪的、被称呼为仙人的家伙,也幸亏阿依努进去了,否则他们早就见识了煎炒烤炸的各种威力。
    “还没找到出来的办法吗?”作古问。
    江云蔓摇了摇头。
    “我也进去吧。”苏砚舟早就想进去了,“江斐到现在还没看到人影呢?”
    “不会被吃了吧?”
    [你…你才…被吃了。]
    阿瑞克斯在一旁小声反驳。
    祂安静的窝在离灵媒者们不远的地方,江斐离开前,让祂有点眼色,遇事要帮忙。
    [就是,我家斐斐怎么可能出事,那混小子不知道做什么,把判角都气哭了。]
    死羊被气哭,棺材板都压不住,很过分了。
    灵骅飞过来,瞅了眼阿依努留下的直播镜头。
    [这鬼地方怎么有点眼熟?]
    灵骅沉思,反应过来后骨中焰猛然大涨,十分惊恐。
    “卧槽!怎么会在这里?”
    用发音ai了,周围都能听到。
    苏砚舟忙问:“你认识?”
    “别进去。”灵骅很严肃,“很危险。”
    这是最危险的时代。
    王大力的进化太浅薄,并没有吸引来更恐怖的存在,但也只是暂时,随着时间的进行,他们的风险会越来越高。
    “不会吧。”苏砚舟说,“怎么着我们也是a阶。”
    “a阶?”就像听到了笑话,“那个时候,a阶算什么?”
    “那怎么办?”苏砚舟倒不至于被灵骅一句话唬住,他只是单纯的想从这匹马嘴里套出些真相。
    “等着。”灵骅问。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
    那自然是江斐踏上的路的尽头。
    *
    江斐冤枉。
    他明明就是老老实实生存,按照本心前进,跟了一辈子的羊羊却突然在眼前堕化成了这个样子。
    只不过江斐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事儿其实还真跟他有关系。
    羊肠小道装满了历史与回忆,但这也就是一段相似开端罢了,人生无常,走的人不同,道路与结果就应该不同。
    判角需要做的,是要在这条衍化的道路上,将对方对于公道的理解,刻画出它们理解的状态。
    可有人不讲武德,抄答案抄出与记忆中几乎完全相同的道路。
    明明已经只剩下最后的灵智,只要将传承的使命完成就能终得安宁的判角,却又被迫轮回,经历过往的一切。
    祂提前露出了真容。
    江斐有点懵,他也搞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判角过了好几秒后情绪总算有点缓和,吾属、灵骅全部暂停在了原地,污浊的羊眼回望,满含留恋的看了眼昔日的伙伴。
    [现在,你要做什么?]
    类似旁白的声音再次询问。
    公理之路可比贪欲洞窟的腐蚀厉害多了,江斐至今也没有个人意识的觉醒,他只是淡定的摸了摸判角粘稠的脑袋。
    江斐问:“其实都是我的错觉,你们都已经死了吗?”
    “那我还活着吗?”
    “可我又想不起来了。”
    判角没回答,只是留恋的蹭了蹭江斐的手。
    哪怕祂清楚的明白,眼前人并非记忆中之人。
    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斐几乎不需要多思考:“柳眉呢?”
    [死了。]判角回的干脆,[她接触过你。]
    江斐的进化能力比之过去还要更强,亲缘也好,柳眉也罢,俱都快速变成了仙人们最喜爱的品类。
    柳眉招来了恶念,给江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自己也没能逃脱。
    “便宜她了。”江斐说。
    江斐摸索着站起,他实在不喜欢也不擅长用奇怪的尾巴走路,也不嫌弃判角如今的模样,干脆侧坐在对方身上。
    长长的尾鳍拖在地上,丑陋的缝合线提示着他,他再也不是单纯的人类。
    江斐招手,吾属自禁锢里飞到他怀中,失去了判角的能力衍化,它也就是一只没有气息的幻象。
    江斐揉了揉它的脑袋,却再也没有乖巧软糯的声音叫他哥哥。